谢怀琤抿唇,抑住略微凌乱的呼吸,说道:「是。」
姜清窈一时失语,默了半晌才问道:「为何会在殿下这儿?」
她握住帕子,眼底漫起疑惑。
谢怀琤沉默片刻,低声解释:「冬日之时,烟波池畔。」
姜清窈思绪飞转,转瞬之间回到了那大雪纷飞的冬日,那清冷的水边,忆起自己曾用这方帕子为一个人包扎了手掌的伤口。她恍然,原来这方帕子与他的缘分,始於当日。
只是,她没想到自己随手拿出的一方帕子,竟被他这样珍而重之,惊异之馀,更添了些心乱如麻。姜清窈即便再不通世事,也明白谢怀琤此举的深意所在。
耳边渐次响起急促的心跳声,一时间分不清是谁的。姜清窈抿了抿略微乾涩的唇,开口道:「不过是一方最寻常的帕子,你为何要这般收着?」
她的语气难辨喜怒,眉眼亦低垂着,没有直视他。
谢怀琤看不清她的神情,心头一跳,来不及去分辨她是不是恼了,下意识用了些力道摩挲着那帕子,看着她乌黑的发顶和低头时白皙的侧脸与下颌,踟蹰道:「窈窈,我。。。。。。」
不想此时,门外忽然传来了福满略微急切的声音:「殿下,陛下来了!」
这声通传如一记惊雷落下,震得姜清窈惊愕万分。自从秋妃仙逝,皇帝再也没有踏足过长信宫一步,今日为何会突然来此?她无暇去细想原因,匆忙抬眸对上谢怀琤的神情,却见他虽面有讶异之色,但眼底平静,仿若对此早有准备。
「难道。。。。。。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?」她问道。
谢怀琤松开了她的手,低声道:「日後我会一一
向你解释的。此刻,你怕是需要先躲一躲。」
姜清窈被这话提醒才猛然回神。若是被皇帝瞧见她身在此处,只怕会招来不小的风波。她忙起身,在屋内环顾一周,语气带了些紧张:「我可以去哪儿避一避?」
谢怀琤指着角落处的一架屏风:「委屈你在那里暂待片刻,我会尽快让他离开的。」
姜清窈点点头,起身提起裙角,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,闪身在屏风後。她刚拢好衣角,便听见有一阵略显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迈进了内室。
这架屏风绘着深色的山水风景,将那侧的一切遮挡得严严实实。姜清窈听见福满战战兢兢的声音:「陛下,殿下他。。。。。。刚服了药睡下,奴婢这就去唤醒他。」
皇帝不语,只缓步走到了床榻边。许久,他才淡淡道:「不必。既然他病着,便莫要惊动了。」
屋内静默下来。姜清窈竭力屏住呼吸,心中既盼着皇帝尽快离开,又情不自禁希望他多探望谢怀琤一会,从而能回心转意。
不知过了多久,皇帝沉声问道:「他究竟因何而病?」
福满似乎犹豫了一下,一时间未开口。皇帝又道:「你且照实说来,若是隐瞒,朕必不轻饶。」
扑通一声,大约是福满跪地的声音。他努力平复着嗓音,回道:「回陛下的话,回宫前那晚,殿下便发起了高热,这几日虽服了药,却依旧虚弱,只能卧床静养着。」
皇帝的声音依旧冷淡:「好端端的,为何会发高热?」
福满踌躇半晌,才小声道:「先前殿下便曾在赛马时跌落山坡,落下了一身的伤。後来被箭矢所擦伤,殿下却不以为意,然而晚间时伤口迸裂,出了许多血。殿下又不肯惊动人,便一直强忍着,直到回宫後才请了太医来诊治。」
此话一出,皇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姜清窈默默听着,回想起那日谢怀琤鲜血淋漓的样子,至今仍然有些心惊。只是不知一向对谢怀琤铁石心肠的皇帝听了这番话,能不能有所触动呢?
有布料摩擦的声音,似乎是皇帝在床榻边坐下了。此刻的谢怀琤理应是双目紧闭丶呼吸均匀地昏睡着,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察觉。
姜清窈看不见皇帝此刻的神情,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,沉重而绵长,仿佛带着无尽的怅惘与怀念。又过了许久,他起身,淡声吩咐道:「不必告诉他朕来过。」
「是。」
皇帝起身,脚步声朝着殿外走去。忽然,他停住了步子,声音愈发低沉:「偏殿如今是空置的吗?」
福满嗓音微微发颤,道:「回陛下,偏殿。。。。。。偏殿不是空着的。」
「这是什麽话?难道这宫中还有旁人居住不成?」皇帝语气转冷。
福满吓得跪伏在地,结结巴巴道:「回陛下,偏殿如今安放着。。。。。。娘娘的遗物。」他说完这话,大概又想起皇帝不准阖宫上下任何人提起秋妃,便再度请罪。
果然,此话一出,皇帝的气息愈发急促了几分。他缄默良久,最终一言不发,很快举步离开。
姜清窈屏息,听着御前一行人逐渐走远,这才直起身子向屏风外张望了一番。不多时,福满返身回来,向着她道:「姑娘,陛下已经走了。」
她松了口气,从屏风後走了出来,见床榻上的谢怀琤也已睁开了眼,神色清冷。
他淡漠地看向皇帝离开的方向,唇角轻扯,流露出一分讽意。姜清窈慢慢走过去,在他身畔坐下,问道:「殿下是不是猜到了陛下会来?」
谢怀琤看向她,目光变得柔和,道:「我并无十足把握,不过是在赌一把罢了。」
姜清窈回想着方才皇帝的反应,道:「陛下似乎有所触动,但却到底没有久待。」<="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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