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它认生。”他声音有些发紧。昨日在营帐外听见白怀瑾为她吐血的事,整夜辗转难眠。此刻见她笑靥如花,胸口越发闷得慌。
桑知漪却已踮脚去够马耳朵。赤焰甩着头躲开,铁蹄在地面刨出深坑。
她也不恼,从荷包里掏出饴糖摊在掌心:“好姑娘,尝尝这个?”
马舌头卷走糖块的瞬间,谢钧钰的手掌也覆上她手背。
常年握弓的茧子刮得她发痒,想要抽手却被他攥住。赤焰湿热的鼻息喷在两人交叠的手上,桑知漪耳尖蓦地红了。
“二哥说它跑起来像团火。”谢钧钰盯着她发间晃动的珍珠,“北境夜里滴水成冰,它能在雪地里跑三天三夜。”
他突然想起什么,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。打开是条火狐围脖,皮毛在日光下泛着金红。
桑知漪的手指陷进绒毛里。这是谢博去年猎的狐狸,信上说特意留着给未来弟媳。
她刚要开口,却见谢钧钰别过脸去,喉结上下滚动:“北境大捷。。。。。。父亲说年底或许能回京。”
话音戛然而止。
桑知漪忽然发现他腰间玉带多嵌了枚狼牙——那是谢家儿郎斩首敌军将领的凭证。
狼牙尖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,怕是刚从战场上送来的。
“谢钧钰。”她扯了扯他袖口。青年武将绷紧的下颌线在阳光下像柄出鞘的剑,睫毛却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。
赤焰忽然低头蹭她肩膀,险些撞散她的堕马髻。
他下意识伸手去扶,掌心擦过她后颈。桑知漪顺势抓住他手腕:“你从刚才就没笑过。”
指尖按在他脉搏上,那里跳得又快又急。
谢钧钰盯着马场栅栏外飘落的黄叶。
她与白怀瑾站在银杏树下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,胸口像塞了团浸水的棉絮。
赤焰不安地踏着步子,缰绳在他掌心勒出深痕。
“我没有。”谢钧钰话一出口就后悔了。这语气活像在赌气,哪有半点镇北军少将军的威风。
桑知漪忽然松开手。掌心骤失的温度让他心头一空,却见她从袖中掏出个锦囊。
素白缎面上歪歪扭扭绣着翠竹,针脚活像蜈蚣爬。
“前日跟临川公主学的。”她将锦囊塞进他箭袖,“里头是安神香,你夜巡时闻着精神些。”
话未说完就被扯进怀里。
赤焰受惊蹿到旁边啃草,谢钧钰的铠甲硌得她生疼。隔着犀牛皮护心镜,能听见他胸腔里隆隆的心跳。
“围场西边的枫叶红了。”他闷声说,呼吸喷在她发顶,“明日我带你去猎狐狸?”
“好呀!”桑知漪把脸埋在他胸前轻笑。
铁甲上还沾着松脂与硝石的味道,混着他衣领间的沉水香,莫名让人心安。
“你不在的日子里,我一直都在想你。”谢钧钰屈起指节轻刮她鼻尖,战甲下的心跳声震得镶银护腕都在颤,“从京城到常山,每处驿站灯笼亮起时,都在算归期。”
桑知漪咬了咬唇,低声道:“方才白怀瑾他…”话未说完便被捉住手腕,谢钧钰低头吻她掌心,舌尖卷走咸涩的泪,“看见他递锦盒时,我数了七十六片槐叶。”
风掠过草场送来马嘶,他忽然松开怀抱后退半步。
“本不该这般逼你,可我…”喉结滚了滚,终究咽下后半句。
桑知漪追着他的影子往前扑,绣鞋踩碎了满地夕照。
藕荷色披帛缠住他腰间玉带,生生将人拽回跟前:“莽夫!看见他与我拉扯,怎的不提刀来问?”
“问什么?”谢钧钰苦笑,拇指抹开她眼尾胭脂,“问你为何收他礼物?还是问那避毒方子作何处置?”广袖突然灌满夜风,猎猎作响如旌旗,“桑知漪,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。”
尾音消散在突如其来的拥抱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