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看向掌心,除了台词,还有一句话。
“小苏,无需害怕。”
这样的他,不若往昔。可这番话,却触及到了自我的逆鳞。
自那次情报传递任务完成後,苏忆歌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短板。她生性怯弱,胆小怕事,只可纸上谈兵,却难将其付诸行动。
但很多事情,都需实践方可成功。将来她会面对什麽,永远是未知。若是现在她就已打退堂鼓,那她便是拿着自己的命运做赌注,这样的人,根本不配当一个地下党。
但现在,她还有机会去改变,去成长。
调整好情绪,苏忆歌小心翼翼地再向前迈了一步,可身体却一时支撑不住,开始摇晃起来。
“哎?唱着唱着都累了吧,差点摔倒,吓我一跳。”
苏忆歌听到这声吴侬软语,竟有如梦初醒之感。她猛地擡起头,就对上了九夕无奈而温柔的眸子。
“你……你好。”苏忆歌惊出了一身冷汗。她故作镇定地别过脸,才发现自己肩上不知何时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大衣。
“嗯,我给我自己拿个东西。”九夕眯起双眼,将折扇从口袋中取出,而後在苏忆歌面前晃了晃。
拿东西……
苏忆歌平定下心绪,看着对方貌似滴水不漏的表演,暗叹了一口气。他能拿什麽东西呢,平时,他这折扇总爱挂在腰侧,就担心什麽时候莫名失了踪影。所以到头来,他东西没有拿,反倒给自己添了一件大衣。
“嗯……”她回头,“不论如何,谢谢你。”
那人的心思,看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难猜。
少女搀扶着墙壁,摇摇晃晃地走下戏台。
她见四周看客显然有了自己要忙的事情,不再关注二人,心中忽而蹿起了一种冲动。
似乎是感受到了对方的情谊,似乎是希望自己情窦初开时的朦胧好感有一个回应,苏忆歌鼓起勇气,想开口侧面问问九夕,却在回头的瞬间,发现团长抱着一束腊梅,径直向前走来。
苏忆歌知趣地闭上嘴,退到了一旁。
全剧院的人都知道团长在追求肖玉,不过,肖玉虽拒绝了他多次,但明显还是愿与团长友好相处。自然,她这种半推半就的态度,就在团长心中留下了些美好的念想。
凌木诗推了推眼镜,根本不回头看苏忆歌一眼。可过不一会儿,他却捧着梅花,失落地走回来了。
肖玉立在团长身後,抱着胸,瞪着他:“凌先生,第几次啦,我看,这事儿还是先算了吧!”
凌木诗回过头,看着肖玉略施粉黛的精致面庞,不住地叹气:“肖玉小姐,你还是不肯接受我吗……”
肖玉一愣,而後勉强笑了一下:“我还是喜欢有内涵的人嘛,光有钱怎麽行?”
九夕本来悠然自得地哼着歌儿,听到肖玉这一番话,不觉皱了皱眉。有内涵?她这麽说,怕不是来糊弄凌木诗的吧。要说有内涵——那些追求她的公子哥儿一个比一个会写诗词歌赋,才貌双全的也比比皆是,也不见肖玉对谁倾心过。想必肖玉不答应的原因……八成是她心思压根儿就没放在恋爱上。
“送你梅花,不算有内涵吗?”凌木诗有些急了。
“怎麽可能,当然不算!”
“那……我送你一句诗:愿你我长相守,并肩……”
“喂,要点儿脸,这诗是九夕哥哥写的!”
肖玉愤愤握紧拳头,大呼大嚷。这幅模样并不自然,凌木诗看着她怒目圆睁的模样,突觉些许不适。
在另一旁的苏忆歌也收回目光,不再多嘴,默默扫地。
而当晚,她收到了一封信。
这封信有些奇怪。署名是肖玉,地点为北平,落款却没有日期。
苏忆歌自是不会想到,肖玉曾给她写过不计其数的信件,而将这一封递给她时,那个姑娘又是下了多大的决心。
谁知道,这是否就是她最後一次的告别。
信的内容稀松平常,没什麽矫情的文字,也没有任何情感的宣泄。
“小苏,在看什麽?”
“只是……一封信而已。”
“肖玉小姐?”九夕看向信件,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翻,“哎,小苏。你看日期,似乎不对劲。”
苏忆歌轻声问:“九夕先生,日期在哪里?”
九夕指了指:“就在署名的每一个字下方。”
“看到了。”苏忆歌一怔,念出了那一行小字,“一九四七,一十二,二十五……”
今年虽是一九四七年,可到底尚在年初,所以这串数字就明显不是日期了。
难道……与上面的文本有关系?
她突发奇想,若是这些数字对应上方的文字顺序,或许就可以连成一句话。
而接下来九夕的所做所言也印证了苏忆歌的猜想。
他眯着眼,循着日期上的数字,与上文信件内容里文字排列的位置对应,将其完整念了出来。
“小苏,我……杀人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