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从他手中接过芍药,抬起潋滟的眸,柔柔道:“妾收下了。”
“打住,”
他怏怏叹道,“我可不想唤你昙璿王妃。”
窈窈犹豫了一瞬,决定问出心底按捺了很久的疑问:“你会介意吗?”
他略有疑惑道,介意什么。
“我和殿下,算来,二十年前就相识了,”
窈窈说,“他年长我十岁,也就比我娘小了十岁。
小时候我常去东宫玩耍,那时除了娘,我只与他相熟。
他很好地填补了我生命中缺失的父职兄职。
后来境遇天翻地覆,我们的职能就彻底掉转了过来,我开始承担起照料孩子似的母职,陪伴他十年,一起为着反抗宿命而忍耐,奋起,孤注一掷。”
一同忍辱,一同抗争,全将性命押在了这场逆天改命的博局上。
说到底,他们早就成了彼此的半条命。
早就成了彼此。
“青虬奴,你会不会为此,不高兴?”
戚窈窈纠结地抬眸望他。
裴西遒揉了揉她发顶,伸出双臂将她拥入怀中。
“不会,”
他坦诚道,“昙璿王一生多磨难,能凭着毅力战至最后一刻,合该令人钦佩。
没能得到圆满,我只替他惋惜。”
戚窈窈拉开一段距离,与他对视着。
同时露出了释然的笑。
他们彼此相依偎,坐在案前吃饭,腻腻歪歪着,就像曾经年少时那样如胶似漆,甜蜜着热恋。
如此,大大减缓了进食速度。
戚窈窈突然嘿嘿傻笑几声,一把抱住他胳膊。
裴西遒捻起小帕子,很轻地擦拭她唇角:“笑什么。”
“就是觉得,”
她把脑袋随意搁上他肩头,“我们怎么永远都这么相爱啊,好像岁月和距离都不会打磨掉热忱,能就这样相守着,直到我们都变成白头发老翁和老妪。”
他也感慨道,是啊,只要与你对望,哪怕什么都不说,什么也不做,只这样傻笑着——
“——都能感受到,幸福满得溢了出来,源源不绝。”
裴西遒揽紧了她肩头,低沉清润的嗓音自她发顶响起。
晚膳过后,窗外始有春雨滴落。
他们将支摘窗撑起一道狭缝,伴着雨声,回到案前斟酒饮酒。
只道是,清夜沉沉动春酌,灯前细雨檐花落。
“三日后,四月初四,是苌生的登基大典,”
裴西遒浅啜了一口清酒。
苌生虽已称帝洛邑,总归还是要在平城正式即位,才算是真正继承大统。
“窈窈,这样盛大的仪式,我在想——”
他顿了顿,端正了神色,郑重道:“你可愿,正式参与进来?”
“——我?”
戚窈窈怔然回望他,不知他所言“正式参与”
是何意。
裴西遒握紧了她的双手:“在太极殿前宣读诏书,本是礼官之责,而本朝礼官,至今还从未遴选过女子担任,”
“苌生与我都认为,若太傅尚在,这个大任交予她,最合适不过……”
他说。
戚窈窈接过话头,讷讷回道:“你的意思是,我娘虽故,我却可以代替我娘,在殿前诵读诏书?”
裴西遒颔首。
他知道她其实不习惯待在人多的地方,便宽慰道:“窈窈,若你不喜在人前露面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