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俗话说……病来如山倒,阿嚏,病去如抽丝。”秦悦包裹了夸张的厚棉被,精神萎靡不振得像个熬了一个通宵的瘾君子。
他眼圈红红的,说话时有鼻音,含糊不清。他抬头望着床边的一魂一灵一猫:“你们不用守着我。这种情况我很有经验,今晚好好睡一觉,明天一早准好!”
关云横还没来得及发出鄙视的冷哼,就被人(?)抢先了。橘猫一爪子呼过去:“谁守着你了!就你那点微末的道行。河边的事过后灵力还没完全恢复,昨天又玩儿引魂入梦。你可真是出息啊。蠢货!”
秦悦:“……”没敢吭声,免得一点火星子就能让相柳直接爆炸。他用被子包住头,只露两只眼,活像只将脑袋埋进沙坑中的鸵鸟。
众人:“……”这种小心谨慎、暗中观察的蠢样是怎么回事?
相柳骂骂咧咧跳下床,到客厅的柜子里扒拉东西。
关云横瞥了眼那床几斤重的冬被:“他每回生病都这样?”现在已经是七月了,帝都白天的气温高得离谱,晚间的温度虽然低几度,还是让人穿短袖吃冰激淋都出汗的地步。感冒发烧就冷成这样,会不会太夸张?
朱冥抱着袖子回答:“小悦体质偏阴寒,很少会生病。但生病也会比普通人更严重。”
说完,他叹了口气:“你的魂魄被伏魔扣住,小悦贴身戴着,其实不好。所以我还是希望你尽早返回身体里面。”
关云横:“……你以为我不想吗?”
朱冥:“……也是。”
“他这种情况一般要持续多久?”
“一个晚上。”朱冥顿了顿,回忆道:“很少有超过三天的。”
“噢。”听到他们的对话,床上的“蛹”不安地扭动了一下,装死中。
之前每回说话都是针锋相对,原来也能有这么平静的时候?一魂一灵不约而同地摇头感叹,生出某种短暂的“岁月静好”的错觉。不过很快就被残酷地现实打破——
肥硕的橘色毛团以惊人的敏捷度蹦上床,怒气冲冲道:“要不帮二位叫点花生米跟卤菜,再上一打啤酒?!朱冥,还不快帮我把被子掀开!”
被子的开口处被人从里面死命揪紧:“不,朱冥!我才是你的主人,听我的!”
“掀开!”相柳开始往里面扒拉:“你出不出来?”
“我不!朱冥,朱冥,你不能助纣为虐!”
“撒手!我让你撒手!秦悦!”
“我不——”
关云横&朱冥:“……”
争斗以秦悦落败而告终。
他胸口以下包着棉被,捧着热气腾腾的中药冲剂,小声嘟囔道:“朱冥你这个叛徒。”恶,一闻感冒退热颗粒的味道,他就觉得头皮发麻。只要不喝这玩意儿,让他干什么都行。
“少废话。”难得几位意见空前一致。
这可……真叫人心酸啊。世风日下,人心不古。秦悦见挣扎无望,只得捏着鼻子将汤药灌进去。喝完过后,他冲到卫生间刷了三次牙,嘴里的药味才淡了点。
做完这番流程,他跟失了魂似地回到卧室。一头栽进床上,用被子盖住脸,很快昏睡过去。雪貂模样的琴灵飘过来蹭了蹭他的头发,蜷缩尾巴睡在枕边。
窗棂旁的铜钱突然叮叮咚咚作响,某种东西粗壮的鼻息声从外面滑过。陡然,它停了下来,凑近窗户闻了几下。
关云横警觉地注视着那个方向。朱冥闭目养神道:“那是夜里偶尔会出来游荡的数斯,鼻子灵好奇心重,并无害人之心。这个结界很牢固。何况……今晚,与其担心外面,不如担心里面的那个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橘猫将自己圆润团起来,露出一丝恶质的微笑:“等到了半夜你就知道了。”
关云横:“……”他最讨厌这种说一半留一半的作派。
凌晨两点,躺在床上的秦悦突然坐起身。他眼眸淹没在屋内微光的暗影之中,嘴里突然细细地念道:“魂兮归来!去君之恒干,何为四方些?舍君之乐处,而离彼不祥些!”
关云横:“……”啥玩意儿?
相柳懒洋洋抬起脑袋:“朱冥。来了,他又开始了。”
“先看看再说。”朱冥手执玉箫,挡在身前,看姿势像是在……防备?防备谁?秦悦吗?一场寻常的感冒发烧却好像如临大敌。
“魂兮归来!东方不可以讬些。长人千仞,惟魂是索些。十日代出,流金铄石些。彼皆习之,魂往必释些。归来兮!不可以讬些……”青年抬起脸。他似醒非醒,似睡非睡,依稀与平时没有区别。可是那双瞳仁,幽深乌黑,黯淡无光,仿佛藏着万丈深渊。
他托举起一边手掌,掌心有气流在涌动:“魂兮归来!南方不可以止些。雕题黑齿,得人肉以祀,以其骨为醢些。蝮蛇蓁蓁,封狐千里些……”气流逐渐扭曲成一个涌动的气旋。
“蠢货!住手!你会把方圆十里的游魂都招来的!相柳吼道,咬住他的手腕:“不要每回生病就发疯!秦益那家伙已经死了!”
话音刚落,气旋飞速旋转,以破空之势袭向它,擦掉它一边的胡须。圆滚滚的身躯一个后空翻,险险躲过,然后开始破口大骂:“别以为生病就可以为所欲为!小时候我怎么教你的?要尊老爱幼!”
关云横:“……”虽然看上去千钧一发,但莫名觉得有些喜感。
朱冥扶额道:“别耍嘴皮子!”
相柳指着向外移动的秦悦,不甘示弱道:“那你倒是打头阵啊。这小子每回生病闹这出,跟借酒装疯的人有什么两样?!”
“……悬人以嬉,投之深渊些。致命于帝,然后得瞑些。归来……”
朱冥面色发沉,箫声固化成一张张金色的网挡住青年的去路:“小悦!”
“秦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