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此,邱无患就没再见过黄杨。他还是四处找人调查,不知道是为了那卡,还是为了那人。直到过了好几月,某天夜里,一打手给他传消息
“邱老师,黄杨那小子刚刚在广场出现了。”
他驱车到半路,打手又说,他们走了,正跟着,是要出城。
结果没有出城。他们去了凤凰山陵园。
杨负这人,向来弄人没章法。什麽法子好使,就用啥。乱刀子砍死人,砍到哪里是哪里。他一听这地儿,就一脚油门踩到顶。
就怕人一疯起来,给洋洋的坟都给掀了。
他到了,坟没事儿,但黄杨有事儿了。他第一次,叫他“邱老师”,跟别人一个样儿。邱无患感觉到了人生第二次失败。
第一次是洋洋的死。第二次,是这小顺毛狗,竟然不认他了。
果然,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。
57
杨负跟那邱无患对完账,也是一个头两个大。这小子真要给郝仁弄死了,就不好玩了。
一回去,赵加还给人绑刚刚那椅子上,面无表情,一言不发。
又坐对面儿“来来,你给我说说,那小子是怎麽说动你的,把我给卖了?”
赵加没做声儿。
再靠近点“要不说说,你爹把你放我这儿,是要干什麽?也行。”
赵加“跟爸没关系。”
杨负又是一脚,踢人脸上了“谁爸啊?别动不动乱给人认亲戚。那是你爸。跟我有啥关系。”
脸上一大鞋印子。赵加喘口气儿,最後还是说了句“哥。有危险,你赶紧走。”
杨负想再踢一脚,但没下得了手。紧紧神色“什麽意思?”又觉着不对,“你们这些天都去哪儿了?”
赵加没再说话儿了。
这些都是机密消息,他当然不能说。
但杨负确实是给听进去了。这人在江湖飘,认死理儿的死得快,机灵点的活得长。不管什麽风声雨声,听到声儿,就赶紧跑,保准是没错的。
不管是什麽危险,是哪里的危险,他得先跑,先避避风头。
收拾细软前,他得先去一地儿。
“就这麽多了啊,开年第一杆秤,不能再少了。”那小贩儿给袋子提着,攥得紧紧的,就等人付钱。一瞧塑料袋儿里,几颗大白菜,给袋子绷得笔直。
黄杨还要跟人讲价“老板,不是说好4毛一斤?”那菜贩儿“谁说的?是你刚刚说的4毛,我可没答应。你这还讲价儿,这白菜,我去年还卖7毛一斤呢,今年给你5毛,是你挣了。再说,你这小师傅,不是出家人慈悲为怀,你为这一毛两毛讲我半天儿……”
黄杨知道,这是遇上对手了。此地人多眼杂,还是莫再纠缠。遂给了两张票子,“行行行,给我找找。”
买完白菜,就打道回府。
这人人都猜黄杨到底去了哪儿。有回老家找他的,也有去重庆找他的,还有留北京找他的,但都没找着。但实际上,黄杨还留在北京。
有句老话儿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,就是最安全的地方。
黄杨自打那天从那旅馆出来,才知道幸好跑得快。要不是人春节出警慢,他怕不是要给人当场按被窝里,扭送进派出所。出了那县城,才知道正在河北偏西一地界儿,离北京市就差不到几十公里。
这正好儿,他要回北京。
等了大半天,天快黑的时候,又终于等上一大巴,里边儿人影稀少。车开回去,到晚上,下起了雪。这雪越下越大,车不好开,几次出溜打滑。给人吓得魂儿掉。到一山边儿,遇到俩和尚,打着手电,说“施主,这雪天路滑,容易出事。这马上後天过年,平安最重要。要是不嫌弃,可以来我们寺里歇歇,天气好点儿,再过来开回去。”
那司机跟车里几人一合计,都觉得是个办法。一会儿都看黄杨“你呢,急不急赶路?”
黄杨只能说好。
跟着那俩师傅往山边儿走,近了,才发现还真有一寺。看那规格儿,不像是个什麽小庙。心里也就少了那麽点儿戒备。後来真有人给他递了热水儿,又给他们安排在个禅房里歇着,一车的七八个人挤一块儿睡,倒也安全。
这一晚,黄杨到半夜才睡着。
听得旁边儿几人呼噜震天响,他突然一愣这地儿,不就正好是待着最好的地儿吗?
第二天,司机和几人道了谢,都要辞行。黄杨咧嘴笑“师傅,您这儿有没有啥活计,需要人手的,我啥都能干,刚好过个年儿。”
是故就留了下来。
下山买完菜,又给顺着道儿背上山去。这偌大个寺,竟也没给配个车的。不过有车也不行,这年一过,没过几天儿,又下了一大雪,开也不大安全就是。
住山里,就是这点不好。
黄杨哼哧哼哧,走了一个半小时山道儿。进了寺里,给东西一放,对完账,就去门口儿扫地。
不得不说,这活儿是真多。但有的吃有的喝,干完一天儿活,晚上又睡得香,早睡早起的,也没啥烦心事儿,黄杨觉着照这样儿,自个儿还能多活二十年。
正拿着扫帚延年益寿,一歪头,一皮鞋儿映入眼帘。有点熟悉。再往上看,他妈的,要折寿了。
来人竟是杨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