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头点头“正好一千。今年就种四亩地,正好拉四回完事儿。”黄杨在心里算算,刨了来回油费丶饭钱,估计这一车也就七百露头。就这,还不算种子丶化肥丶打药这些。
这一想,菜场口这每月五百的保护费也太贵了。
等他回去,得找机会跟邱爷提议提议。
那老头又问他抽不抽,黄杨一低头,一根草烟。
他也快有两个多月没抽过了。打从被姓杨的给抓了,就没得抽了。刚开始那会儿烟瘾犯得厉害,又心焦,整夜睡不着觉,後来光忍辱负重去了,都忘了烟味儿了。
现在看见烟,反而没多大想抽。
但他还是谢过那老头,接过来,点火,一吸,然後就咳得震天动地的。
那老头“哎哟,小夥子,不会抽就别逞强。”
这乡下烟,就是猛啊。黄杨把烟灭了,说“算了,不抽了。”
那老头拉了他到一集上,就停了。黄杨也没弄清去菜场口往哪儿,问了好几人,才知道要坐公交车去。走了十来分钟到车站,才想起身上是一分钱也没有。
站那儿正呆呢,售票员探出头来“哎,你!到底坐不坐?不坐就发车了。”
黄杨“我没带钱……”
那售票员回头跟那公交车师傅说了两句什麽,一会儿又说“上来吧,下次再补上。”
黄杨感激得热泪盈眶。要搁平时,这待遇是想都不敢想。
赶紧钻上去,给人又是道谢又是下保证的。
车摇摇晃晃开了快一小时。尽管路上跟那售票员确认再三,直到路越来越熟悉时,黄杨才确信,这车就是往菜场口方向开的。
到了离菜场口最近的一站,他才下车了,准备走个两三公里路回去。一路上他甚至都想好了,回头安定下来,就找个人儿去个远点的电话亭,给那姓杨的打电话。然後让人说,自个儿手上有那卡,给钱,就交给他。
到时候直接把那卡放个远地儿,让姓杨的把钱也放一地儿,等风头过去了,自个儿再偷偷去取钱。愣是谁,也猜不到那卡跟他有关系。
谁叫他那包铁定是回不来了。这下钱没了,卡更不可能了。姓杨的把那偷包贼弄死了,那就得他赔。冤有头丶债有主,咱也不算冤枉人。
正寻思着那卡能值多少钱,就见一人从後面儿追回来盯着他,原来是面馆那老杨。手里提着些白菜萝卜的,像是刚买完菜回来“哎哟,黄杨?好久没看到你。还以为你被哪个打死了哟。这段时间到哪去了?”
黄杨遮脸“你喊那麽大声搞什麽。”
那老杨一眼就瞧见黄杨脖子上的红印儿“前一段时间,有好几个人找你哦,你搞什麽事了?”
黄杨只摆手,也不想跟人多说,赶紧走了。只留那老杨在後头哎哎几声没叫应。
走进菜场口,就像小鱼儿游进大海丶小鸟儿飞进丛林丶小偷儿进了火车站,黄杨觉着那空气都甜的。
天色刚落幕,一切吵吵嚷嚷但井然有序。巷口那几个小孩又在“拌面条”,2号楼下还是一堆人在等热水儿,黄杨还没上楼,背後就一人叫住他
“你,站住!”
一回头,是那住二楼的高个儿。
那高个队也不排了,一个箭步冲上来,给他揪住“别跑。”
黄杨?
只见那高个摸出手机“陈哥,黄杨在这儿呢,2号楼底下。用我过来吗?哎,哎,好,好。您放心丶放心,我逮着呢,保准跑不了。”
“干嘛呢?”黄杨要挣开,确实挣不开。
“我还问你呢,”那高个挂完电话,盯着黄杨上下来回看,“二十分钟前,邱老师就下命令说让你过去了,咋,消失个把月,人牛起来了?不服管了?”
黄杨又没手机,当然不知道。他只四处望望“你让我先上去一趟。”
“不行。陈哥让我给你看好了。”
“我就上去我屋里看一眼。”
“都说了不行。”
“那你跟我一块儿上去,我保证不跑,成吧?”
“……不行。”
黄杨跟人拉锯到一辆车开来。刚刚那是又是挣又是扭又是求又是骂的,还是没能上去屋里瞧一眼儿。
那车他认识,邱无患的。车窗缓缓往下,里头是邱无患冰冷冷的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