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结识按察使林怀远之后,想搭上宋巡抚,奈何宋巡抚为人迂腐,几次试探也不能松口,只好作罢。有一年,我无意中得罪了京里的简王爷,正是走投无路的时候,有人向我建议,可以走走秦辅的路子。他那时候还是吏部的左侍郎。我花了很多心思和银子,终于讨得了秦辅的青眼……”
绍桢问道:“你与秦辅往来,可有账册记录?”
杨胜点点头:“小心驶得万年船。不然于龙也不会要杀我。账册就在我老家书房后的暗室之中,多宝阁第二层第五格的《太平史鉴》下有个小机关,那是暗室的开关。”
“于龙要杀你?”
杨胜道:“他也是秦辅的门生,我去京城拜谒时,在秦仞的书房里见过他。方才有人潜入牢室之中,在我身后压着嗓子逼问账本的下落,我周旋不过两句,他便下手了。”
赵逢辰皱眉道:“看清了相貌吗?”
“没有,但他既然知道我与秦辅的关系,泰安之地,只能是于龙。我这双脚,被用了烙刑,再做成自缢,他既能除掉我,又能名正言顺地弹劾你们屈打成招,一石二鸟。”
他笑了笑:“秦仞是内阁辅,权势滔天,你们有胆量弹劾他吗?”
绍桢自然是敢的。
她既然戴了这顶乌纱帽,总要为那些被奴役的河工和受苦的百姓做些什么。
赵逢辰淡淡道:“这就不是你费心的事情了。我给你换个牢房,该你出面的时候,希望杨大人别反口。”
他站起身,叫了狱卒来收拾牢室,果真为杨胜另换了个隐蔽之处,着人日夜看守。
……
“你说什么?你要亲去京城弹劾秦仞?!”
议事厅中,绍桢高声问道,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。
对面的赵逢辰平静地点点头:“不错。于龙行事干净,找不到杨胜,一早便已找借口回京,到时定然要反攻河道府。再者,秦辅在朝堂上门生众多,光是在山东上折子过去,恐怕还没进四方馆就被人拦下。弹劾一事,我也要事先与都察院的同年通气,不然有于龙在,难说会有什么波折。”
绍桢有些着急:“可是,去了燕京,秦仞的关系错综复杂,你要是被他反咬一口怎么办?我们手上的证据,也只有一本杨胜的账册而已。不如让我去吧。昨晚本来就是我的疏忽。”
她只是不愿意回京而已。京中固然有太子,但也正因如此,秦仞不太可能害得了她。
赵逢辰道:“你拿什么身份去弹劾?黄总河并不赞同此事,只有我出面,才来得正当。你也不用介怀昨晚,你原本就没听见我的话,不必自责。再说,杨胜如今没死,你也算将功补过。”他甚至笑了笑。
绍桢泄气地低下头。她只是担心他会出什么差池而已。
毕竟相处了这么久,她总不希望看见赵逢辰丢了性命。
赵逢辰声音放轻了一些:“好了,我也是京官出身,在燕京也不是毫无人脉。你不用担心。这次的事情,还要多亏了你那张字条,不然杨胜被自缢,河道府就洗不脱污名了。我上京之后,河道府还是暂时交给你管着。既然字条是送给你,送信人定然知道些杨胜与秦仞的瓜葛,我来不及过问,你记得细查。”
他甚至有些玩笑道:“若是真找到些什么,我在京中也更安全些。”
绍桢顿时肃色,认真道:“下官领命。”
赵逢辰失笑。
……
赵逢辰启程去京城,从杨胜书房里找出来的账册,还有他与秦仞往来的书信,都一并被带着北上了。
杨胜往年大大小小的罪行被一桩桩揭出来,其中便包括当年残杀李原的家人,很快便被论斩,家产充公,家眷还原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