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場靈臺議事,從一開始的喊打喊殺便透露著一股詭異。
所有的清流全部卯足了勁兒,欲畢功於一役。
方一入國子監,便聽得王世貞跟眾清流正在口口聲聲的喊著“滌盪本朝三十餘年之積弊”。
連張居正跟高拱都跟著熱血沸騰了起來。
“叔大,徐黨、嚴黨咬起來了,這二虎相爭必有一傷啊!”
至於跟在朱載壡身邊的這兩人怎麼看。
那就非常明瞭了。
反正今天不是嚴黨咬死徐黨,就是徐黨咬死嚴黨。
這兩個哪一個倒了張居正跟高拱都樂見其成。
“肅卿,把臉上笑意收一收,莫讓旁人瞧見了。”
“可我忍不住啊!最好就是讓這兩黨咬個兩敗俱傷啊!”
高拱跟張居正兩人一左一右的站在朱載壡身後。
津津有味的看著眾臣歸位,嚴嵩的身影出現在彝倫堂外。
方一見到嚴嵩,王世貞便站起身來,指著嚴嵩的鼻子大罵道“嚴老賊!此番西北賑災,你嚴家究竟吃了多少的民脂民膏,今日可能當著太子殿下的面,一一講清了?!”
“咬起來了!叔大,這王元美當真是猛,平日裡都不見他有這般膽魄,今日卻連老賊都罵出口來了,當真是要大風吹倒梧桐樹了啊”高拱開口道。
張居正亦是捻鬚稱奇。
“想來也是不易,嚴嵩這把年紀竟還要受王元美這等後生晚輩羞辱。”
嘴上這麼說,張居正跟高拱真正好奇的卻是嚴嵩要怎麼做。
秉政這麼多年,賑災出了這麼大的紕漏,嚴嵩絕對不可能坐以待斃。
張居正話音未落,不遠處便傳來了唐汝楫的斥責之聲。
“王元美,閣老古稀之年秉政不易,豈是你這等後生晚輩能面叱的!你們還知不知曉長幼倫序?”
“思濟,罷了。”
就在張居正跟高拱兩人還在等著嚴嵩的表演時。
卻忽然看到嚴嵩腳步堅定的朝著彝倫堂走了過來。
只見嚴嵩一撩衣襬,而後徑自跪倒在了朱載壡的面前。
“老臣入仕凡三十餘年,日夜自省以求問心無愧,然臣才薄力衰,愧對君父社稷,愧對生民蒼生,臣老了……”
這麼多年來,士大夫視嚴嵩為天下士人之叛徒,甘為天子鷹犬。
這是嚴嵩第一次重新站到士人的立場上開口。
聽清楚嚴嵩的話之後,彝倫堂內的張居正跟高拱全都怔住了。
嚴嵩要投降。
高拱跟張居正兩人愕然的對視一眼。
甚至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這麼大動靜,這麼大的嚴黨,伱連抵抗都不抵抗一下,這就要遞辭呈了?!
不只是嚴嵩,甚至國子監跟入列的百官都有不少沒回過神來。
他們只知道今日要竭力倒嚴。
剩下的聽徐相公令。
嚴嵩怎的直接就投降了?!
“殿下,臣老了。”嚴嵩又是一聲,朱載壡這才看清,嚴嵩已然老淚縱橫的跪在彝倫堂前痛哭了起來。
“糧商……”高拱驟然開口,卻已然被張居正拉住“叔大,你拉我作甚?!”
“看徐階。”
高拱聞言一怔,這才現徐階端坐遠處巍然不動,就好似什麼都沒聽見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