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於嘉靖來說,寧玦作為一枚棋子能走到這一步,諫與不諫已經由不得他了。
在鑾駕前的百姓在嘉靖的眼中也不是大明的子民,而是一條行將決堤的江河,現在嘉靖要做的,不是堵,而是制而用之。
就在嘉靖在眾目睽睽之下批閱寧玦的奏本時。
各部的堂官以及內閣的群臣也都聞訊匆匆趕往了承天門。
嚴家父子、徐階以及屠僑等人,甚至各科道言官也都趕了過來。
這可是嘉靖自壬寅年後頭一次臨朝,而且還是御承天門聽政,古所未聞!
看著該到場的人差不多都到了。
嘉靖的腦袋也終於緩緩的抬了起來,望著面前的官民,舉起了手中的奏本。
“寧卿的奏本,朕已覽罷,諸位父老鄉親,可還有要說的話?”
人群中,不知是誰喊了一聲。
“陛下,嚴嵩父子奸佞禍國!阻塞寧秉憲進諫,還請陛下懲戒嚴家父子!”
跪在鑾駕前的嚴世蕃徹底忍不住了。
“你們胡說八道好幾日了,現在咱們就當著君父的面兒,你說我跟我爹阻塞言路,我怎麼阻塞言路了?!”
“慶兒。”嚴嵩下意識的想要制止,而嚴世蕃這一次卻並未乖乖就範。
“爹,您還要忍嗎?咱們就坐看這髒水潑到咱們家身上?!”
嚴世蕃的目光掃視過身後的百姓。
方才還聒噪不止的人群頃刻之間便陷入了沉寂。
最終,嘉靖的目光看向了人群中的一位老者。
“老丈,您是嘉靖二十年的壽官罷?”
“稟皇上,小老兒是。”
嘉靖望著那耆老笑問道“那老丈您來說,您便與嚴世蕃對峙一番,朕盯著呢,也說來讓朕聽聽,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。”
聽到嘉靖這麼說。
那耆老便彷彿是開啟了話匣子似的,蔑視了嚴世蕃一眼,而後拱手。
“皇上,咱街坊們早就知道了,這嚴家父子想害寧秉憲,先是偷著塞了寧秉憲一套宅邸。”
“聽說寧秉憲要上奏,又要收回去,寧秉憲直接將房租給了嚴世蕃後這才惱羞成怒。”
那耆老說的有鼻子有眼,除了把徐階的人名換成了嚴世蕃的名字之外,幾乎跟真相毫無差別。
顯然是有人在故意攪渾水。
只有嚴世蕃激動的指著那耆老怒道。
“你個老不……”
“慶兒,要說便好好說!”
嚴嵩打量著那耆老無奈道“老哥哥,你說的這些老朽實在是聽不懂啊,什麼宅邸?我家慶兒與寧玦無親無故,給他宅邸作甚?”
耆老聞言徹底怔在了原地。
“不是你兒子送的?”
嚴嵩苦口婆心的看著那耆老,看似是說給他聽,實則是說給身後的百姓們聽。
“我老了,朝中的事情都忙不過來,哪有功夫去跟一個晚輩後生糾纏,更何況,他劾的也不是老夫啊,老夫管這閒事作甚?”
耆老怔在原地。
“這,這麼說此事是子虛烏有?”
就在耆老想要向嘉靖認錯時,嘉靖卻緩緩的抬起頭,看著黃錦笑問道
“黃錦啊,寧玦入宮之前,可有此事?”
黃錦當即會意。
“稟君父,事之時,嚴閣老正在麟臺協理東南政務,倒是臣聽聞,寧秉憲伏闕前,徐部堂好像是去見過寧秉憲啊。”
黃錦的話鋒陡然一轉,便直接將球踢給了徐階。
徐階的心中猶如萬馬奔騰。
我為什麼去?
那不是你讓我去的嗎!
但是這句話,徐階是不敢說的,徐階這會要是說了,嘉靖丟臉是小,主要是他這半輩子可就白忍了。
只見徐階叩頭在地朗聲道
“陛下,老臣是寧玦座師,不忍學生在京師無落腳之地,便給了寧玦一落腳的宅院。”
“又聽聞寧玦無表字,這才去給寧玦選了一個表字,而後聽聞寧玦要進諫,臣知曉寧玦稟性,這才勸阻了幾句,都是氣話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