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完,他便繞到夢柳公子頭部,仔細摸了一遍,最後停在一處,用手扒開頭髮,果然見其後腦勺處,有一擊打痕跡,只是傷痕處已經被人處理過。
“此處應該才是致命傷,我猜測,他應是被擊打頭部,導致意識渙散,最終落水而亡。”
“兇手”費力將夢柳公子藏匿,自然不會對其動手,也就是說,還有第三人知道,夢柳公子詐死真相,伺機將其殺害。
沈青黛沉思片刻,抬眸向傷處望去,突然目光落在一處細碎的青色之上。
她走過去,從夢柳公子衣領間捏起一片碎葉渣。
“是竹葉。”
施淨一驚:“不是柳葉嗎?方才我還以為是落下的柳葉。”
趙令詢抬眼望去,翠雲湖周邊並未見有種植翠竹。
正說話間,杜禹華已經帶著官家趕來。
他急匆匆的步伐,越靠近夢柳公子越慢,待看清自家弟弟的面容,眼睛一閉,一股清淚流下。
對這個從小到大處處佔盡優勢的弟弟,他有過恨,有過不甘。甚至在第一次看到他平靜地死在床上的時候,他竟有一絲嫉妒,他杜禹秀到死,都保留著他這輩子都難以企及的神采。
可現在,看著他俊秀的臉龐浮腫到幾乎面目全非,衣衫襤褸,毫無尊嚴地躺在冰冷骯髒的地面上,他的心卻是這般刺痛。
趙令詢見他過來,走上前問:“杜大公子,杜二公子有些私宅,不知是否知曉?”
杜禹華從痴呆中回過神:“不知,禹秀他的事,一向不喜歡同家人講。”
見從杜禹華口中問不出什麼,趙令詢把寫有杜禹秀五處產業的紙條,遞給順天府的衙役。
“屍體我們幫忙搬運,還要請各位幫忙尋一下,這幾處宅子,哪處有異常。還有,要特別留意種有竹子的宅院。”
這幾處宅院,分別位於京城東、西、南三個方位,相互離得不近,若只靠他們三人,一處一處尋,只怕要跑一天。
幾個衙役一聽,還有這好事呢。搬屍這種晦氣的事,還有人爭著做,滿口應著便去尋去。
施淨極不情願地幫著杜家兩個家丁抬著,一臉幽怨地看著並排的趙令詢。
“為什麼,他不用抬?”
沈青黛見矛頭指向自己,忙把臉別到一邊,假裝沒聽見。
趙令詢答非所問:“咱們抬,可以避免浪費時間,這是最快的辦法。而且第一時間去杜家,正好可以檢視眾人的反應。”
杜家就在翠雲湖東邊,很快便到了。
眾人抬著杜禹秀的屍身放到正廳,才剛放下,就見杜大夫人衝了出來。
她看著渾身發腫,還在滴水的杜禹秀,眼前一黑,險些沒站住。
“這是怎麼回事?是誰把他的屍身放到水裡?人都死了,為何還是不放過他呢?”
她聲音尖利,帶著無盡的恨意,幾乎要刺破眾人的耳朵。
沈青黛於心不忍,站出來道:“二公子之前並未身故,只是假死,眼下卻是真的……”
杜大夫人眼睛像是凝固了一般,呆呆站在原地,一動不動。
許久,她喃喃開口:“假死?禹秀他之前沒死,現在死了?”
杜禹華上前,用力扶住她:“夫人,你這幾天休息不太好,先歇著吧,這裡有我,我會操辦好禹秀的喪事。”
“幾位大人,內子心緒不穩,我先送她回去,還請稍坐片刻。”
杜大夫人許久都未從震驚中醒來,任由杜禹華牽著她回了內院。
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,沈青黛這才知道,為何杜夫人敢如此狂悖,不過是被愛著的那個,總是有恃無恐罷了。
三人坐下等了片刻,沒等到杜禹華,卻見戴舒錦聞聲而來。
今日的戴舒錦,似乎與以往有些不同,她神情萎靡,一臉失神,經過門檻時,險些被絆倒。
待看清廳內三人,她旋即施禮問好。
“三位大人,聽聞,你們找到了二表哥的屍身,可有此事?”
沈青黛指著一旁道:“正是,就在那。”
戴舒錦緩緩轉身,一步步走向杜禹秀,待走到他身邊,她緩緩蹲下。
沈青黛看著她想舉起的手,不知不覺中又悄然放下。儘管只是一個背影,沈青黛依然感受到了她內心的糾葛。
她肩膀微微動了幾下,她哭了。
許久,戴舒錦抬手在臉上抹了一把,慢慢起身。
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屋內,像是誰也看不見一樣,口內不停道:“都死了,都死了,死得乾乾淨淨的,死了都乾淨……”
杜禹華安頓好大夫人,急匆匆趕來。
“幾位大人,這到底怎麼回事,禹秀他怎麼又死了?”
趙令詢語氣淡然,不帶一絲感情:“杜二公子,之前是假死。當初屍身消失,或許是他和假兇手早就商定好的。不過現在,他是真的死了。”
杜禹華臉色難看,低頭沉默許久,才抬頭道:“我想不明白,他為何要假死?從小到大,他想要的就是聲名遠揚,現今他已功成名就,何況他已經決定封筆,為何又要假死呢?”
對啊,夢柳公子為何要假死呢?他沒有理由啊!